风里飘来糖炒栗子的香孟雁子吸了吸鼻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羽绒服拉链头。
社区办公室的暖气开得足她后颈却沁出薄汗——方才那句“这次不想急着记住”说得太轻松像片飘在风里的银杏叶落进心里时才惊觉沉得发闷。
挂钟敲响七点整她合上“告别酒会”总结报告钢笔帽咔嗒扣紧的声响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窗外寒风卷着枯叶拍打玻璃像有人用枯树枝一下下戳她的神经。
正要起身关窗眼前突然一黑冷汗顺着脊椎窜上来。
梦境来得毫无征兆。
病床上的老人蜷缩成虾米状白色被单浸着药味他枯瘦的手攥着半张未写完的信字迹歪歪扭扭:“娃爸没……”喉结动了动嘴唇开合无声浑浊的眼睛里全是不甘。
孟雁子想凑近看他的脸可无论怎么走都离他三尺远。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信笺从指缝滑落她扑过去要捡额头重重撞在冰凉的床头柜上—— “咳!”她惊醒时衬衫后背全湿了手撑在办公桌边缘指节发白。
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褪成了深灰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泛青的脸。
这是近七日第十二次了每次梦境都像被人按着头看别人的人生:有穿红棉袄的老太太在老城墙根烧纸钱有穿校服的男孩在篮球场边攥着皱巴巴的情书还有昨天那个孕妇摸着肚子说“对不起妈妈没能留住你”。
“不是我的记忆。
”她对着窗玻璃喃喃指尖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抽屉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纸张在互相推搡。
她猛地拉开抽屉“居民遗愿登记簿”的硬壳封皮正微微颤动深褐色的烫金字“朱雀社区·未竟之言”泛着诡异的光。
手刚触到簿子封页“唰”地翻开空白页像被风吹动般快速翻卷最后“啪”地停在中间某张。
孟雁子倒抽一口气——这簿子她三年前整理旧档案时翻到过上面记着九十年代至今居民未说出口的遗憾可此刻所有字迹都消失了只剩空白页泛着冷光。
“无字碑的裂痕……”她想起李咖啡说过归碑里的光蝶会收集记忆碎片。
前阵子社区组织清理古城墙她亲眼看见那道裂痕里飞出的光蝶当时只当是游客的激光灯效果。
现在想来那些光蝶或许根本不是飞向天空而是—— “飞向我。
”她攥紧簿子指节压得生疼。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百叶窗哐当作响她却听见更清晰的声音:是孕妇的呜咽是男孩的心跳是病床上老人没说完的“爸没拖累你”。
深夜的“墨耕堂”飘着松烟墨的苦香。
阿墨正用竹片刮砚台听见门响也不抬头只往炭盆里添了块松炭:“又没带伞?鞋跟沾着社区门口的银杏果浆。
” 孟雁子跺了跺沾着雪粒的鞋尖把登记簿搁在檀木柜台。
阿墨的手顿了顿竹片“咔”地断在砚台边。
他抬头时老花镜滑到鼻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这味儿……是未寄出的信是烧了一半的日记是城墙根下埋了二十年的玉佩。
” “您有办法吗?”她喉头发紧“它们往我脑子里钻像蚂蚁啃骨头。
” 阿墨从柜台下摸出个漆盒深紫色的盒盖上雕着缠枝莲打开时飘出股焦糊里裹着清苦的味道。
“终南山乌柏灰旧账本烧的烬冬霜调了七七四十九天。
”他捏起块墨锭搁在她掌心“凝神也能替人承痛。
” 墨锭凉得刺骨孟雁子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得把这些话写下来不然……” “不然它们就真的没了。
”阿墨替她说完枯树皮似的手指点了点她眉心“可你写一句就少一分自己的过去。
上回用这墨的姑娘最后忘了自己叫什么。
” 她望着漆盒里的墨锭笑了:“那我就写慢一点。
” 次日清晨社区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
孟雁子踮脚把“古城记忆簿招募启事”贴正纸角被风掀起她赶紧用透明胶压死。
“雁子姐!”小录举着一摞分类标签跑过来马尾辫上的蓝发带被风吹得乱飘“我学档案管理的能帮忙分类!您看这个按情感类型分还是按时间分?” “先按‘想说给谁听’分吧。
”孟雁子把登记簿搁在办公桌中央倒了点阿墨给的墨汁。
笔尖刚触到纸页墨迹突然像活了似的扭动原本想好的“张伯肺癌晚期……”自行调整成:“张伯想对儿子说:你小时候摔跤从不哭爸一直以你为荣。
” 她手腕一抖钢笔差点掉在地上。
小录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雁子姐!这字……像是张伯自己在说!” “胡闹!” 门被撞开的声响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老档带着三个穿藏青中山装的退休档案员冲进来胸前的铜牌“001-004”撞出清脆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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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雁过留声时咖啡未温第292章 我写的不是字是别人的命来源 http://www.gg-c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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