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阿贵嘴上没个把门的推荐的住所和吃食还算公道。
这处临近海边被高高的桩子撑起来的一排屋子还算隐蔽至少陈九过来这半天没看到其他人。
只有他口中的冯老板带着伙计送来了一大桶饭和一大盆叉烧还有汤和蔬菜盛得很满够他们七十多人吃饱。
老冯是个黑脸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手上老茧很厚。
每人一碗混合着谷皮、糊粉的糙米饭再舀上一勺子叉烧和几片简单的蔬菜一人份要6美分冯老板给他们打了折只收了四块银币。
陈九咬下叉烧的瞬间糖色焦香裹着五香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跟他在广州府吃的都差不多了记忆里那次还是三叔公带他去的。
很好吃。
手里的竹筷不小心当啷坠地黄阿贵咽了口唾沫眼睛在屋子里不算明亮的光线下闪烁:“陈爷吃出乡愁了?” “嗯。
” 陈九刨了一大口饭看了站在一旁有些馋意的黄阿贵心里一软。
“你也吃吧。
” “我看了还够。
” 黄阿贵本能地就想推辞可是肚子里正在闹饥荒欲言又止闹了个红脸。
市场上正经猪肉要6美分一磅他想吃肉了就自己买回去拿清水煮了放点盐就吃的很香老冯的叉烧饭下料很足上好的白糖和香料一样也不少6美分不贵可他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吃几次。
他在铁路公司不是技术工一个月薪水是35美元实际到手12美元来金山工作一年多攒的钱几乎一分不少的让表兄带了回去。
这不是特例铁路上的华工几乎人人如此。
沉默了片刻他也去盛了一碗没好意思多盛。
吃得香甜眼泪却在眼眶打转。
他也想家了。
众人都有些哽咽阿萍和几个女工更是红透了眼眶米粒混着眼泪鼻涕一口一口。
当众人都在狼吞虎咽时窝棚背后的码头方向突然传来长鸣。
陈九端着碗到了窗边倚着望向海湾新到的苦力船正在卸货蚂蚁般的人影沿着跳板蠕动。
“当年我也是这般光景。
”黄阿贵端着碗凑过来声音突然低沉“如今替你们找的每张床铺…….唉以前都睡过苦工兄弟。
” ———————————— 饭后陈九和梁伯商议留下阿昌和卡西米尔带队看家他俩让黄阿贵带着去唐人街看看。
小哑巴蹲在门口看见陈九动身毫不犹豫就跟上陈九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拦。
从那天夜里小哑巴偷窥他杀掉胡安之后就寸步不离陈九劝了几次小哑巴都不为所动索性也就随了他。
唐人街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一个完全由华人生活的地区。
这也是支撑他们跨越四十多天海路的信心。
走过半个时辰巷口闪过巡警的身影黄阿贵嘴里骂了两声拐了个弯拉着两人猛地推开某间中药铺的后门。
“到了。
” 浓郁的当归味里豁然开朗的街道让身后三人愣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街道不过两丈宽一样是土路。
街道中间还算干燥两边却污水横流。
渗着废水和脏污混合的泥泞蒸腾起臭气。
沿街主要是些西式建筑偶尔边边角角夹杂着些木构建筑挤挨支着褪色掉漆的门板。
很多建筑的二层都探出竹竿晾晒的麻布、衣服在风中飘荡遮住了阳光显得街道两边有些昏暗。
街道两侧西式建筑上的招牌是熟悉的繁体字“广生隆米铺”的匾额斜挂着半扇露出后面“三邑会馆”的木牌;“福寿堂药局”的幌子下堆满咸鱼桶穿长衫的账房坐在台阶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戴瓜皮帽的劳工们佝偻着穿行在街道上土布短打破旧褴褛辫子无力地垂悬在脑后。
这些横贯铁路完工后失业的华工如今四处游荡。
偶有一两个年纪大的女人擦身而过小心翼翼地避开街道两边的烂泥。
这里和老家的镇子有些像却很脏。
陈九和梁伯都沉默了跟在黄阿贵的身后神色复杂难明。
黄阿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大抵明白他们的失望。
“按鬼佬的历法从一八四几年到现在很多人慢慢都聚在这里现如今已经有几千人啦。
” “鬼佬叫这里什么车那唐咱们就叫唐人街。
” 狭窄的街道上方竹竿横跨两侧明明是正午街道却很昏暗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陈九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失望强打精神。
“你也住在这吗?” 黄阿贵有些讪讪“我舍不得掏租子跟铁路上的兄弟在码头那边找了个破房子住也方便找活。
” 远处突然传来粤剧锣鼓声几人走了一阵路过一家明显气派许多的二层骑楼挂着显眼的牌匾两侧还挂了一串油纸灯笼。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宁阳会馆” 陈九念出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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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九两金第4章 冈州会馆来源 http://www.gg-c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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